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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晓芸兴业研究分析师
郭嘉沂兴业研究首席汇率分析师
俄乌战争的爆发加速了全球粮食价格上行步伐，导致了很多经济体加强粮食出口管制，以期内部粮食价格少受海外粮价波动的影响。5月13日，全球第二大小麦生产国印度宣布禁止小麦出口，农产品出口管制再度引发市场热议。目前全球粮食出口管制力度如何？管制会对价格造成什么影响？本文我们将从历史对比的角度进行分析。
一、21世纪以来的粮食出口管制
2007至2008年、2010至2011年、2020年新冠大流行期间以及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后，全球多个经济体均采取过限制粮食出口的措施。其初始目的是解决自然因素、地缘危机等可能造成的粮食供应中断问题，涉及的农产品包括粮食和植物油。出口限制往往有连锁反应，当一国宣布限制时，其他国家往往效仿，进一步加剧了供应问题，导致国际粮价进一步上涨。
1.1历史上全球粮食出口限制情况对比
我们对比了2007至2008年、2010至2011年、2020年新冠大流行期间以及当下全球粮食出口限制的情况。
全球谷物产量在2005至2006年连续两年同比下滑，全球谷物库消比降至1995年以来低位，虽然2007年全球谷物产量同比增长，但是需求的强劲带动全球谷物库消比在2007年进一步下降。在此情况下多国开始采取不同程度的农产品出口限制措施，其中印度禁止了小麦及面粉的出口，柬埔寨和埃及公布了大米出口禁令，大米出口大国越南和印度也相继减少了大米出口量，整体看来这一次以大米出口禁令最为频繁。IFPRI的数据显示，2008年初有八个经济体实施了农产品出口限制，覆盖约7%的可贸易卡路里 [1] 。全球粮食出口量级限制的高峰出现在2008年3月，当时全球17.16%的可贸易卡路里被实施出口限制（直接限制出口或者需要出口许可证）。这一比例在2008年4月有所下降，不过2008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限制措施依然存在，受到限制的可贸易卡路里整体维持在11%左右的水平。
IFPRI未提供2010至2011年粮食危机期间全球农产品具体出口限制的比例。不过从全球谷物产量来看，2009至2010年期间全球谷物，特别是小麦产量的下滑幅度均明显高于2005至2007年时期。这段时期俄罗斯和印度遭遇了非常严重的高温干旱、风暴“辛加”席卷欧洲、美国同样遭遇60年一遇大干旱等，共同造成了农产品的严重减产。为了应对粮食供应短缺，俄罗斯禁止小麦和其他农作物出口，乌克兰等一些黑海国家也通过配额限制小麦、玉米等农作物出口。除此之外，坦桑尼亚、阿根廷也都对玉米出口实行了限制。这其中俄罗斯为全球小麦的重要出口国，乌克兰、阿根廷同样作为主要粮食作物重要出口国，可以想见当时的出口限制对全球贸易的影响很大。
2020年新冠大流行后、全球粮食出口限制比例在2020年3月初快速上升，至2020年5月达到7.76%的峰值后开始下降，并在当年年终降至0.32%。越南政府在2020年3月宣布限制大米出口，罗马尼亚也短暂限制小麦等出口。
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后，全球粮食出口限制又快速上升。截至2022年5月16日，共有20个经济体实行了不同程度的出口限制，出口限制占可贸易卡路里的比例从俄乌战争爆发时的6.23%上升至16.47%，这其中包含出口禁令影响的贸易卡路里13.14%，以及实施出口许可证影响的贸易卡路里3.33%。该比例在今年4月初最高超过17%，和2008年粮食危机期间受影响的比例接近。
从全球粮食出口限制政策数量来看，2020年新冠疫情以来全球粮食出口限制政策整体呈现持续增加态势。2020年至今全球粮食出口限制政策共增加了107条，其中2020年增加了31条，俄乌战争爆发后就又快速增加了28条（截至2022年4月初的数据）。与之形成对比的，经济体的自由化进口政策大幅增加，2020年至今全球自由化进口政策共增加了128条，以应对供应链问题。
1.2历史出口限制下粮价受影响的情况
2007至2008年的粮食价格危机是由一系列因素推动的，包括澳大利亚连续出现的小麦歉收、对生物燃料的强劲需求、能源价格高企、美元疲软，以及中国等发展中经济体不断增长的需求。各经济体为了减少可能的供应中断对于经济体内部粮价的冲击、降低经济体内部农产品价格而采取了出口限制措施。Anderson &； Nelgen（2010）认为对于个别经济体，出口限制可以减少经济体内部受到的国际粮价上涨的影响。但如果该政策是由占市场很大份额的经济体实施的，其经济体内部粮价因为出口限制而受益的影响部分会被国际价格上涨的影响所抵消，进而仍呈现上升态势。Martin &； Anderson（2012）使用均衡模型衡量了2007至2008年全球实施的粮食出口限制措施对大米和小麦价格上涨的影响，经测算，出口限制措施贡献了当时全球大米45%的上涨以及全球小麦30%的上涨。这表明，实施粮食出口限制的结果其实与初衷背道相驰，对于粮价上涨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从全球谷物产量同比与粮价走势来看，粮食危机中粮价往往倾向于在产量同比下降的当年或者第二年达到阶段性顶点。
我们选取2007至2008年、2010至2011年、2020年新冠大流行期间以及当下这几段时期内，主要实施出口限制的经济体、中国、美国、欧盟（全球前三大经济体）以及欠发达进口经济体（这些经济体容易受到粮价冲击，因为数据可得性，每段时期选取经济体不同）彼时主要受影响的作物价格变动来进行对比。
从2008年的情况来看，彼时农产品价格指数的高点基本出现在粮食出口限制高峰时期，同时也是2005年之后粮价上涨的阶段性高峰。同时我们还对比了2008年越南和印度（越南和印度为当时全球第二和第三大大米出口国，并在2008年初实施了大米出口限制）、中国、美国以及蒙古大米价格的走势，以美国CBOT糙米价格作为国际价格。2008年内美国大米价格最大涨幅为50%、越南、印度国内大米的价格当年最大涨幅分别为61%和17%，中国国内粳米价格当年最大涨幅达到17%，而蒙古大米的最大涨幅高达82%，并且价格回落速度慢。
2010年俄罗斯等黑海国家禁止小麦面粉的出口，我们对比了俄罗斯、中国、美国以及苏丹在这一时期的小麦价格变化，以美国CBOT小麦价格作为国际价格。2010至2011年期间，美国小麦价格最大涨幅为85%，俄罗斯最大涨幅为85%，中国和欧洲分别为29%以及120%，苏丹为87%。彼时阿根廷、乌克兰也对玉米实施了出口限令，其国内玉米价格在2010至2011年间的最大涨幅分别为75%和70%，低于美国CBOT玉米价格和欧洲玉米价格的最大涨幅120%和86%，同期中国玉米价格最大涨幅为38%。肯尼亚玉米价格虽然在2010年大幅下降，但其在2011年大幅上涨，区间内最低点至最高点涨幅达194%。
从以上对比可以看出，不同时段内实施出口限制的主要粮食出口国和中国的粮食价格涨幅普遍低于国际涨幅，同时国际粮价涨幅多数时候也低于欠发达经济体。当粮食出口限制发生在俄罗斯或者乌克兰之时，欧洲地区受到的影响大于中美以及欠发达经济体。
2020年以来全球粮食价格整体呈现上涨态势。俄乌战争更是加剧了这一过程。2020年以来全球主要粮食中小麦、大米、玉米分别上涨123%、38%和107%，仅2022年开年以来就分别上涨65%、23%和37%。2020年可贸易卡路里出口受限制比例整体较低，且越南、罗马尼亚等国实施出口限制措施时间较短。并且当价格底部盘整时，农产品价格表现与出口限制比例的同步性不佳。
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后，俄罗斯、乌克兰等多个经济体为了控制国内粮价和可能产生的供应危机，采取了粮食出口禁令，印度最近也开始实施小麦出口禁令，加快了2022年国际粮价上涨的步伐。2022年以来，俄罗斯国内小麦面粉最大涨幅为40%，美国CBOT小麦和欧洲小麦最大涨幅分别为32%和52%，同期中国小麦最大涨幅18%，而苏丹小麦最高涨幅达72%。乌克兰国内玉米价格稳定，甚至有所下降，不过因为仅找到乌克兰国内批发价，所以也许此价格不能完全代表实际情况。美国CBOT玉米和欧洲玉米最大涨幅分别为38%和39%，而中国玉米最大涨幅为9%，肯尼亚玉米涨幅为16%。由此可见，受本轮出口限制影响最大的是欧洲和一些非洲经济体。
二、本次受影响经济体以及未来农产品供需预期
1.1受影响经济体
从本次实施出口限制的经济体来看，全球主要粮食出口大国乌克兰和俄罗斯均对农产品实施出口限制，包括小麦、玉米和植物油等品种。其他实施出口限制的国家还包括印度尼西亚（禁止棕榈油出口）、阿根廷（禁止牛肉出口）以及土耳其、吉尔吉斯斯坦和哈萨克斯坦（禁止各类谷物产品）以及印度（小麦）等。
从本次实施出口限制受到影响的品种来看，目前受出口限制影响的主要有五种农产品，占可贸易卡路里的15.1%：小麦（占受影响总热量的5.3%），棕榈油（4.9%），玉米（2.1%），葵花籽油（1.8%）和大豆油（1.0%）。其中，出口限制影响了全球35.9%的小麦出口，55%的棕榈油出口，17.2%的玉米出口，78.2%的葵花籽油出口和5.8%的豆油出口。其他品种还包括西红柿等各类蔬菜，牛肉等各类家禽，共占可贸易卡路里的近2%。
从本次受出口限制影响较为显著的进口经济体来看，由于玉米、小麦和植物油受影响最大，其进口大国受到该限制的影响也更为明显。依赖俄罗斯和乌克兰进口小麦和玉米的国家中，蒙古等中亚国家以及埃及和苏丹等北非国家的可贸易卡路里受出口限制政策影响最大，分别占到其进口卡路里的33.2%、54.0%和47.2%；而对包括棕榈油和葵花籽油在内的植物油更为依赖的印度等国也受到出口限制政策影响，占55.7%。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受谷物和植物油出口限制的影响均很大，分别占39.2%和38.4%。中国是乌克兰玉米的最大出口国，因出口限制而影响的可贸易卡路里占其进口卡路里的9.0%。
1.2主要农作物库消比
我们统计了小麦、玉米和大米的全球库消比与对应农产品价格之间的关系 [3] ，小麦、玉米和大米的库消比和价格存在负相关性，相关系数分别为-0.14、-0.14和-0.24。根据USDA的预期，2022/2023作物年度全球小麦、玉米、大米和粗粮的库消比分别为0.34、0.26、0.36和0.22，同比下降4.1%、1.1%和3.3%和0.6%。
分区域和品种来看，小麦库消比方面，中国上升，欧盟和美国下滑。玉米库消比方面，欧盟和美国有所上升，中国大幅下降。大米库消比方面，欧盟上升，中国和美国则大幅下降。粗粮方面，全球农作物库消比都有大幅下降。整体来看，中国各种粮食的库消比远高于欧美国家，并且相对稳定，因而面对2000年之后的每次粮食危机，中国主要粮食作物价格上涨幅度均有限。
需要注意的是库销比下降往往对应该作物年度价格的上升。从USDA给出的价格预期来看，USDA预测2022/2023作物年度美国主要粮食作物小麦、糙米和玉米的平均价格分别为10.75美元/蒲式耳、17.8美元/英担和6.75美元/蒲式耳，相比2021/2022作物年度分别同比上涨41.4%、13.4%和16.4%。由于美国国内均价和CBOT期货均价存在差距，假设2022/2023年度CBOT均价涨幅和美国国内均价涨幅相同，则同期小麦、糙米和玉米的均价分别为11.6、7.2和17.0美元/蒲氏耳，而当前三者的CBOT主力价格分别为11.3、7.6和17.1美元/蒲氏耳，也就是说即使三种粮食作物维持当前价格，就已经能够实现市场担忧的非常大的同比涨幅。当前的预测表明USDA倾向于农产品维持现价高位震荡的概率更大，并未考虑更极端的冲击。
同时需要注意的是，虽然2021/2022年度主要粮食作物库消比均有下降，但是从USDA不同月份给出的2021/2022作物年度预测来看，除小麦外，5月预测中大米、糙米和玉米2022/2023年度的库消比被调高，这表明供需预期其实边际有所改善。
（感谢实习生马质斌对于本文的贡献）
注：
[1]IFPRI使用可贸易卡路里而不是传统的吨为单位，是为了更好地衡量不同农产品总体的受影响程度。
[2]2021/2022作物年度小麦是2021/6至2022/5，大米是2021/8-2022/7，玉米是2021/9-2022/8。
[3]粗粮为一系列粮食作物，故而不讨论粗粮价格和库消比的关系。
参考文献：
1. Anderson K. &； S. Nelgen， Trade Barrier Volatility and Agricultural Price Stabilization， World Bank Policy Research Working Paper 5511, Washington DC， 2010, Dec.
2. Martin W. &； K. Anderson， Export Restrictions and Price Insulation during Commodity Price Booms， American Journal of Agricultural Economics， 2012, 94（2）: 422-4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