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完全认同,但他说的是实话”
2022年5月20日,全中国的情侣都在过因为谐音而诞生的情人节,习茉在那一天加入了相亲群。
这个时间节点让她印象深刻。铺天盖地的粉红色气氛里,她正在办公室加班,即便不加班,她也没有任何活动安排。她自认注重仪式感,但大多数情况下,她都独自一人度过这些节日。
2021年初,习茉26岁,来到北京打拼。在此之前,她单身了6年,习惯一个人的生活模式,也不曾主动考虑寻找另一半的问题。但北漂这一年,有很多个瞬间,她都觉得离这座城市特别遥远。
2021年底,公司大批量裁员,习茉是其中之一。被裁后,经其他同事介绍,习茉和一位对她很有好感的前同事在一起了。这段恋情给习茉的体验并不好,“没有什么精神层面的交流,聊天聊不到一起去,性格也是火星撞地球”,短暂相处三个月后,他们和平分手。
失业加失恋,让习茉危机感爆棚。了解到不少前同事选择离开北京,习茉更坚定地意识到,她不可能再这样下去。“我开始明白,一些过去我在感情中毫不在意的东西,其实非常重要。”
在寻找新工作的同时,习茉更加务实地思考感情问题。想要在北京长期生活下去,房子和户口,她至少要有一个。
2021年春节期间,习茉曾在抖音信息流中刷到大超说媒的短视频。这是一家北京单身交友俱乐部,主打轻相亲重交友、线上线下结合的相亲形式。终于,520那天,习茉向大超说媒发出第一条私信。
在大超说媒,线上单身社群实行付费制,仅基础类型社群就有12种,群男女比例约为1:2,不同类型社群所需费用不同。比如,费用最低的有海归群、硕博群、京房京户群,入群价格199元;费用较高的50万群、精英群、百万群,入群价格则从1499元至2999元不等。
这些社群的门槛设置非常讲究,也在相当程度上体现出北京相亲市场的匹配现状。社群从户籍、资产、学历,再到年龄、性别、颜值等方面,都做出详细区分和说明。入群门槛越高,社群内的资源越优质,入群费用就越贵。
费用最高的百万群,要求男生82年(四十岁)以后,税后年收入100万+;女生92年(三十岁)以后,211/985或研究生,高颜值,若为95后则普本即可;北京土著群分为1群2群,入群价相同,但2群要求本科以上学历;而在家长帮孩子找对象的家长群,男孩家长199元,女孩家长499元,男女比例为1:4。
还有几行字被明显标注在社群海报的正下方:所有群进群都要实名认证。硕博群、海归群需要学历认证,50万群、百万群需要收入认证,京房京户需要验证房产和户口,家长群家长需要实名认证并承诺孩子信息真实。身份审核简直比企业背调还严格。
在填写基本资料、上传学历证明、通过客服审核后,习茉被邀请入价位199元的社群。在入群的两个月里,她陆续加了十个男性的微信,线上聊天后,最终见了其中三位,都没结果。
第一位着急要小孩、性格也不合适;第二位“社会范儿”比较重,双方“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第三位最为戏剧化。见第一面时,男方穿着普通,开着大众,他问习茉:你觉得我怎么样?等到第二面时,男方气场大变,一身名牌,开着保时捷,展露出一种从内而外的“自信”。
“其实第一次见面,他给我的感觉还挺好,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样子,我觉得我俩还挺合适。”习茉说。然而,对方的试探和转变,让她觉得不够真诚。这之后,习茉不再接受对方的邀约,并礼貌性拉开距离。令她更惊讶的是,没过两周,对方官宣结婚了。
今年7月,习茉参加新公司团建,喝了很多酒,到家已经过了凌晨。她想起自己进群几个月,加微信、见人,再加微信、再见人,没有一个人合适,也没有一个人“来电”。她情绪涌上来,又刚好刷到大超在直播,于是有点冲动地选择连麦。
习茉花了将近80元,和大超聊了5、6分钟。根据她的情况,大超提出了三点建议。第一,以习茉的年龄,这两年必须把相亲提上日程。 如果再过几年,无论是习茉的个人标准还是别人的要求,都会出现很大的变化。第二,见人的量要上去。3个肯定是不够的,也代表不了群里几百人的平均质量,至少要见10到20个,才能找到大概的择偶方向。第三,多参加线下活动,如果不想在工作中找对象,就要多出门拓宽自己的朋友圈。
习茉表示,在刷大超说媒的短视频时,她并不完全认同大超。例如,大超曾在视频中明确表示,拒绝接受87年之前女性客户的一对一咨询,因为“这个年龄不太行”,还有一些视频会讲到“30岁以后分手要慎重,因为大概率找不到更好的了,不要把一手好牌打烂”。
但习茉更认为,大超讲了一些很有道理且具有实操价值的“实话”。
直播连麦时获得的建议,产生了最直接的效果——习茉很快付费报名了大超的线下轰趴交友活动。在这场活动里,习茉遇见了她现在的男朋友。确定关系一个月后,习茉告诉我,他们已经设想了有关未来结婚的计划。
习茉满脸幸福地讲述她的成功经历,并将这家相亲机构热情推荐给每一个处于“想找对象”阶段的单身朋友,这种状态颠覆了我对于年轻人相亲的想象。
过去我听到的有关相亲的故事,总有一套成熟的模板。比如,父母亲戚的手里拿着“小鞭子”,“威逼利诱”着烦躁敷衍的年轻人;年轻人们则围坐在一起,把自己遭遇的“奇葩”相亲对象当笑话谈。在这些故事里,相亲不是在寻找另一半,而是迫于社会压力的“九九八十一难”。
循着习茉的轨迹,我关注了大超说媒的抖音号,并选择参加一场线下轰趴活动。直至我也涉身其中,见到更多处在相亲进行时的人,听到更多不同出处的故事。我才知道,在相亲这场颇为艰难的“大考”里,习茉才是那个令人羡慕的“幸运儿”。
“先找自己,再找对象”
大超说媒的线下活动可以大致划分为室内和户外两种类型。常规情况下,他们的活动一周三场,分为读书分享会、轰趴聚会、周末户外游,每场活动大约几十人,基础费用约200元一次。
克服相亲的羞耻感,是“相亲新生们”所要面对的第一道考题。
活动当晚,一位穿着卡其色裙子、打扮文气而精致的女生,和我一同走进电梯。随着层数逐渐升高,电梯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一片静默。 到达顶层后,我很快锁定了大超说媒的位置,高处的墙面上贴着一张巨大的白纸,印着“大超说媒”鲜亮的橙色LOGO,下方注明“北京单身交友俱乐部”,将前来的人指向一处拐角。 穿卡其色裙子的女生走向相反方向,我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和我的目的地不同,也没有注意到我来参加相亲活动。
“财源滚滚好运来,仙气飘飘桃花开”,这是单身俱乐部大门上贴着的对联,横批是:开门见喜。对联用的是可爱的卡通字体,内容分外应景。财富、美丽、好姻缘——对于正在相亲的人们来说,这种需求尤其紧迫。
在相亲活动的现场,“社恐”与“社牛”、“生人”与“熟人”之间的区别,再明显不过。
活动还没开始,在空间较大的长桌上,凑在一起的男女们聊着天,小麻将桌边则坐着几位沉默着张望的女生。没过几分钟,我在电梯里遇见的穿卡其色裙子的女生,也走进了俱乐部。不出所料,她们是第一次来参加相亲活动。为了缓解尴尬,大家便拉着我凑起一桌麻将局。没过一会儿,长桌上开始狼人杀,麻将桌的新人们想要参加,但双方开始和结束的时间却总对不上,于是我们一边关注隔壁狼人杀的战况,一边生疏紧张地搓麻将。
其实,活动何时开始并不重要,是狼人杀还是打麻将也不重要,这场聚会的重头戏只有一个——自我介绍。自我介绍环节,是线下活动中充分展示自身条件的重要机会。除了介绍姓名、籍贯、学历、工作、爱好等基础信息,体制内工作、有房有车、高收入、在京户口、北京土著等,是一些会被着重介绍的加分项。大超会在这时出场。他拿着话筒,站在显眼的位置,话不多,但着重强调了一点:线下活动的脱单率并不高,不要抱太大期待,重要的还是找自己。
相亲不是找对象,而是找自己——这是相亲者的第二道考题。在做婚恋类内容、组织相亲交友活动时,大超都会反复输出这一观点。在相亲咨询服务里,这叫做“择偶标准定位”。
怎么找自己?
和大超曾为习茉提供的建议一样,“多见人”是找自己的重要方式。大超把参加相亲活动形容为“开盲盒”,而像习茉这样能够“开一次就开出对象”的情况非常少。“她多大?”“肯定挺漂亮。”大超由此推测。而绝大多数情况下,相亲者参加几十场活动,也不一定能成功。但在活动中见到的“样本量”增多,有助于相亲者纠正自我认知和找到市场定位。
大超表示,相亲是很客观的。你合适,大家就都喜欢你、愿意追你;你不合适,可能吃完饭就没下文了。当一个人在相亲中屡屡受挫,他就会开始反思自己的定位是否有问题,并逐步校正择偶标准——这个过程就是在“找自己”。
这听着好像很容易,实际操作却异常困难。
我向多个相亲者提问他们参与活动的次数,得到的答案大多都不低于数十次,但当被问到“是否觉得自己能够在活动中遇到另一半”时,又纷纷流露出并不抱期待的情绪。
卢米是活动里第一个愿意主动和我交流的人。她三十岁出头,供职于体制内单位,戴着一个宽檐帽独自坐在角落,有种优雅知性的气质。在得知我的来意后,她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们能把我的联系方式放在文章后面吗?
我惊讶于她如此直白,又感慨于她如此努力,不放过任何一个展示自己以寻找另一半的机会。她自信地表示,亲朋介绍、社交软件、线下活动……几乎所有的相亲渠道她都尝试过。
卢米有三四年的相亲经验,但在不同阶段,她的认真程度也不同。二十七岁时,她可能一年才参加一次活动,以“躺平”心态面对婚恋需求。卢米的一位精英朋友想帮助她:“你现在的状态,就好像是在家等着,有一天突然打开门,天上掉下一个老公来,这可能吗?”
朋友告诉卢米,找对象和做生意找客户是一样的,要清晰目标画像,分析目标场景,必须付出努力。即使你自己不努力,别人却在努力,最终你很难得到一个好结果。
在这位精英朋友的推荐下,卢米开始发力互联网相亲。她通过抖音短视频“观察”了大超半年多,建立起基础信任感。今年七月底,她的手头工作告一段落,集中参加了一整月的线下活动。“凭我八月份的表现,估计也能算是相亲‘劳模’了。”卢米说。
大超说媒的活动多在朝阳区办,而卢米住在海淀,出行不算方便,再加上提前做准备,“挺费时间”。卢米没能在这十几场活动里找到另一半,但她表示,在密集的试错与反馈中,通过总结和反思,她对自己和他人的认识,变得更加清晰。
“她不了解婚恋市场,至少不了解男人”
为了衡量自己的市场竞争力,卢米参加了颜值打分局。
颜值打分局是大超说媒定期举办的活动,在网络上颇受争议。活动规则是:全场50人左右,男女比例1:1,每个人上去介绍,男女生之间互相打分,全部匿名,最后算平均分。
卢米的“颜值分”刚好符合她自己的预估范围。她并未告诉我具体数值,表明“就是中间再稍微往上一点点”。但她仍然会失落,“还是期待能够高出预估范围的”。紧接着她又补充道:“这说明我对自己的理性认知还是挺准确,既然这个方面准确,其他方面可能也不会偏差太大。”
人们往往会习惯性高估自己的“相亲分”,或抱有“以小搏大”的侥幸心理。“大多数人的要求真是太高了”,大超说,“做这一行之前,我以为大家结婚就是要简简单单地过日子,后来发现,很多人是真的希望能通过婚姻实现阶层跃迁。”
大超表示,更普遍的情况是,大多数人对于婚恋市场极度不了解,导致在相亲过程中走很多弯路。
他举了一个例子。一位85年的女性来做婚恋咨询,想找一个年龄上下差距三岁之内,收入比自己高、约为1.5到2倍,其他方面条件相当的另一半。一听到她的说法,大超就意识到她极其不了解婚恋市场,至少不了解男人。
大超解释道:“85年生人,找下三岁不可能,上三岁也很难。像她这种,要不然就是条件相当、年龄奔着上十岁去找,要不就得是年龄相当、但条件会差很多。90年的男生不可能找87年的女生,除非这个女生的条件极其优秀。”
婚恋行业的传统模式主要靠销售驱动,这导致婚介需要尽可能让客户消费——只要花钱,想找什么样的人,婚介都能承诺——这也是“婚托”会出现的原因。然而,大超说媒没有销售岗位,作为核心业务的一对一咨询,也由大超本人提供服务。据大超介绍,大超说媒一对一咨询的相亲成功率可以达到近40%,就整个行业而言,这个成功率非常高。
“我们为什么口碑好?因为我们不造梦。”员外说。
员外是大超的合伙人。相比短视频里娓娓道来的大超,员外的语速更快,对于事情的判断也显得笃定。更令我意外的是,员外本人就是大超的早期客户,是大超说媒的受益者。
大约一年半以前,大超还在体制内工作,业余时间运营“大超说媒”的抖音账号,制作短视频内容,组织线上社群和线下活动。员外则是一家教培公司的老板,有钱有闲,结婚成为首要需求。在这个阶段,大超说媒还没有一对一咨询服务,线下活动就是员外的主要娱乐项目。处于“半退休”状态的他,活动场场不落,坚持了两个半月,在参加的第三十一场线下活动里认识了现在的妻子。
员外表示,大超说媒实际上是用“教育的筛选逻辑”来改造相亲行业。大超说媒70%的用户都来自抖音,设置社群门槛就是“卡生源”,不同类型的相亲群就是“分流”。而在大量线下活动中,他们会着重关注优质相亲者,筛选入“重点班”,以此吸引更多“生源”,形成越发展越高端的良性循环。
相亲市场里讲究“门当户对”。具体到个人,首先要清楚自己的分值,再去找对应的分值。身高、学历、工作、家境、收入,甚至是颜值等等,每一项都有“单科分”,结合在一起形成“综合分”,如果自己是5分,却想找7分,成功率就会下降。
大超表示,大多数人对“门当户对”都是认可的,但会错误判断自己的分值。
这种“错误”具体而多元,但放到教育的逻辑里很容易理解。“好比你去考大学。可能你学历、家庭、收入都不错,综合分很高,但是有些学校会看你的单科分,‘颜值’不及格,那也考不上。”大超说。
很多相亲者会高估自己的长板优势,低估自己的短板劣势。而更棘手的是,在日常社交环境中,对于适婚对象的审视和评价往往是隐蔽的,就好比在考试中只给排名不出成绩,让考生摸不清努力方向。
大超和员外告诉我,相亲市场中,女性最受影响的“单科”其实是身高。这个答案着实令我意外,在我的社交圈里,并未出现过女性因身高不够而感情碰壁的情况,恰恰相反,娇小可爱的女生从来不缺追求者。
大超认为这就是问题所在。和恋爱不同,婚姻考量的因素更加现实。恋爱或年轻时能够包容的科目,随着年纪增长、迈入婚姻,开始变得重要,但很多人转不过这个弯。在实际相亲过程中,漂亮娇小的矮个女生,往往会出现强烈的心理落差。正是因为成长过程中追求者众多,而且多是条件较好的优质男生,她们对于结婚对象的审美和要求随之拉高。“这种情况下分手,男生不会说真实原因,没法说出口,说了可能也不信。”
就此问题,我向多位男性朋友提问:“考虑结婚对象时,男性最在意女性哪一点?”
答案各有不同,但多是性格、收入、家庭等等,没有人提身高。但当我揭晓答案,他们又纷纷表示理解。“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毕竟有句俗话,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我没提这个,是因为我找对象已经提前把身高不行的pass掉了”。
只有在实践中“碰壁”,相亲者们才会更加理性。大超表示,做线下活动谈不上赚钱,但它提供了一个实践场景,是相亲者们“找自己”的无形机会。他会鼓励客户先去参加活动,线下活动讲究“公平自愿”,通过第三方的客观反馈,客户通常会对自身情况和相亲标准产生反思。这时再进行一对一咨询,用户的认知更清晰,心态更好,相亲成功率也会更高。大超的许多一对一咨询客户,都经历过这样的转化过程。
“我们不输出价值观,我们只是告诉你‘大家这样找对象,成功率高’。本质上,这是一个大数据匹配的工作,而我们更像是一个社会观察者。”大超说。
“婚姻有婚姻的要求”
事实上,与相亲者交流的过程,比我想象中更加波折。
在轰趴活动中,我添加了大约10个人的联系方式,他们看起来或友善或热情,对我的选题需求表达出理解和支持。但在后续联络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未回应我的邀约,甚至没有一句拒绝,这令我十分困惑。
卢米给了我启发。她告诉我,相亲是很耗费能量的。“高密度的相亲可能会带来一些负面影响。内心会痛苦挣扎,觉得电用尽了、疲于社交,甚至想要不然就自己过一辈子了。”
而从另一个侧面,员外也印证了类似的情况。参加相亲交友活动,其实是有钱有闲的人的享受,而大多数普通相亲者必须充分调动头脑和能量去克服困难、解决需求。越急迫的相亲者,越要把自己最具吸引力的一面,展示在人群之中,而等到活动结束,他们便要坐上南瓜马车,卸下华装,暂时忘却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愉快与不愉快,继续独自一人坚强地面对琐碎的生活。某种意义上,相亲不是放松和娱乐,更像是不得不进行的工作。
与此同时,当代年轻人正在重塑相亲。
今年7月,后浪研究所发布了一份《2022年轻人相亲报告》。调查显示,七成以上年轻人接受相亲。不同年龄层对相亲的接受程度不同,目前00后中五成接受相亲,95后则高达七成。而根据大超说媒的数据,他们目前年龄最小的相亲客户仅有19岁。
卢米对这样的相亲年龄感到震惊。在她的想象里,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就该去大胆恋爱,憧憬着在某个书店里遇见白马王子,那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是人到中年还会泛起的甜蜜回忆。
但另一面,她又格外理解那些早早进入婚恋市场的相亲者,甚至表达出某种羡慕。“他们充分认识到了市场竞争的激烈,也可能恰好遇到有远见卓识的长辈,告诫他们要趁着年轻有优势,赶紧去挑选优质伴侣。他们也听话,于是就来到了相亲市场。年轻确实是有优势,确实有。”
我问她,假如回到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会不会早早开始相亲?
卢米说,她不一定会更早进入相亲市场,但她会调整职业发展,帮助自己在组建家庭的人生阶段更具竞争力。比如,解决北京户口,做更稳定的工作、从事更有前景的行业等等。
相亲的年轻人们,在内耗与磨合中,寻找与自己和解、变得更强大的方式。这种方式要与现实和人性交锋,充斥着困惑和摇摆,远远不像甜度爆表的“恋综CP”、独立自信的“30+姐姐们”那么体面和性感。
今年中秋假期,大超说媒组织了一场北京百人青年相亲大集,定位为“可以摆地摊的青年相亲角”。活动选址在主打“线下陌生交友”和“网红打卡”的五只猫娱乐Mall——粉色下沉广场,露天餐吧,宽阔的草坪——是属于当代年轻人的社交时尚。集市原本计划100人参加,最终去了500人。在这之后,大超又办了两次百人集市活动。
草坪一侧的围栏上,贴着一整面相亲简历,密密麻麻,被北京初秋的风不时吹起。精致装扮的男男女女在简历前驻足,拿起手机拍下有意向的联系方式。在相亲集市享受乐队、飞盘、冰淇淋……这里是“社恐”相亲者的乐园,或许也是众多年轻人在不那么舒适的相亲之旅中留给自己的一处驿站。
乐园里,一位年轻的男士正在和一位漂亮的女士交谈。
“你今天肯定不缺聊天的微信。”男士说。
“但这并没让我感觉很好”,女士说,“在这里,许多微信加完了估计也不会聊天,而我更希望能和一个人共同拥有一些经历。”
男士叹了口气:“成年人首先是合适,合适了才有经历。否则,经历了也没用。”
这场对话又让我想起卢米。她总能保持一种优雅的理性,分享有关亲密关系的心理学书籍,淡定平和地面对相亲中的不甘与挫折,用坚韧的力量持续向前推进。她告诉我,爱情中的激情是短暂的,人类组建家庭的需求源于基因繁衍的本能。
我问卢米,是否会想要一个能够产生精神共鸣的伴侣。
卢米说,她不敢有这样的要求,从来发自内心地不敢。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无论异性同性,包括家人、同事,甚至是最亲密的伙伴在内,至今为止还没有这样的人出现。假如真有那样的人,精神共鸣的优先级也不会超过她目前最需要的北京户口。
“婚姻有婚姻的要求。”她说。
文中习茉、卢米为化名。